巴西阿普伊的Garimpo do Juma金矿占地超过10万平方米，已被挖空至25米深。采矿导致的森林砍伐是不可逆的。上图摄于2008年3月。
图源：EMILIANO MANCUSO, CONTRASTO/REDUX
撰文：JILL LANGLOIS
森林燃烧后不久，成群的蚊子出现了。
矿工们烧毁一片又一片树林，在清理出来的林地上挖掘深坑，提取黄金。大量挖掘作业在蚕食空地附近受保护的土地，破坏了更多当地人赖以生存的森林。巨大的坑洞里填满了水，一旦矿坑被废弃，水的流动性将变得更差，疟疾等蚊媒疾病更容易传播。
“所有这些水塘都成了非常理想的繁殖栖息地，”哈佛大学全球健康与人口学院的院长Marcia Castro说：“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，在亚马孙地区，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发现，在挖掘矿坑的地方，疟疾传播高峰随之而来。”
今年，砍伐森林和疾病之间的关联给亚马孙专家和当地人敲响了警钟。去年，当地的森林砍伐率打破纪录，而今年上半年，这个数字再次飙升；而且，随着燃烧季的到来，再加上政府对破坏森林行为监管不力，情况不容乐观。另一方面，黄金的价格超过每盎司2000美元，这是近十年来的最高水平，而非法开采金矿的地点往往在保护区和原住民领地，亚马孙地区将成为蚊子的繁殖栖息地，可能会出现新的公共健康危机。
森林砍伐、采矿、疟疾
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的Rachel Lowe说，森林砍伐会增加蚊媒疾病的传播率，而更重要的是，日益猖獗的非法淘金活动留下的坑洞，为携带疟疾的疟蚊创造了理想的繁殖条件。
2017年至2019年，黄金开采破坏了巴西亚马孙法定地区（BLA）蒙杜鲁库族、亚诺玛米族和卡雅布族三个原住民领地，共102平方公里的土地。BLA属于社会地理区域，包括位于亚马孙流域的所有9个州；1948年，巴西政府创立了BLA，帮助规划当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。根据非营利的亚马孙保护组织（Amazon Conservation）的说法，这相当于14000个足球场的面积。
2018年至2019年，在蒙杜鲁库族的领地，因为开采金矿，森林砍伐面积增加了不止一倍，去年高达20平方公里。
这种林木损失一直持续到2020年，而且延伸到原住民领地之外。根据巴西国家太空研究院的数据，今年上半年，亚马孙地区的森林砍伐上升了25%；这一独立统计的数据得到了亚马孙人与环境研究所的证实。这座研究所是一个非营利研究机构，负责研究保育工作和可持续发展。
研究所还发现，43%的森林砍伐发生在巴西北部的帕拉州。6月，随着亚马孙地区进入旱季，火势更容易蔓延，BLA里的森林砍伐现象22%出现在保护区，3%在原住民领地。
与此同时，帕拉州政府表示，2020年上半年，矿区的疟疾传播率上升了17.8%。然而，由于很多病例没有上报，真实数字很有可能高得多。从更宽泛的角度来看，与2019年同期相比，在塔帕若斯地区（包括伊塔图巴），蚊媒疾病的患病人数上升了32%。在帕拉州的原住民领地，这个数字为46.7%。
阻止疟疾传播
除了地下采矿营的不利条件外，为了放牧而清理的大片林地也会导致疟疾传播，但在因采矿被砍伐的小片林地上，疟疾更容易传播开来。
“它们是封闭的，人们往往住在附近，这些人很容易受到各种环境变化的影响，”Castro说：“这些条件有利于形成更多的繁殖栖息地，增加蚊子的密度，从而提高疾病传播的风险。”
这里通常没有蚊帐和其他防蚊措施，虽然巴西有公共医疗系统，即SUS，但基本上覆盖不到偏远的亚马孙地区，里约热内卢奥斯瓦道·克鲁兹基金会的感染学家、研究员André Siqueira说。即使附近有诊所或医院，采矿者也不太可能会去看医生，因为他们在非法作业。
2019年8月28日，亚马孙流域，埃斯佩兰萨四号（Esperanca IV）非正式金矿开采营的鸟瞰图。这座营地位于巴西帕拉州阿尔塔米拉的门克拉尼奥蒂原住民领地。
图源：JOAO LAET, AFP/GETTY
事实上，这些矿工通常没有接受过防治疟疾等疾病的教育，要么“自己吃药，服用的剂量比需求量少，感染几天，要么只要发烧，就会吃抗疟疾药物”，Siqueira说。
在雨林中，这些矿工带着疟疾，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。这种疾病不会直接人传人。但如果蚊子叮咬了感染疟疾的人，就会携带致病的寄生虫，并传染给其他人：无论矿工返乡后接触到的城里人，还是生活在附近亚马孙地区的原住民，都难逃一劫。
Karo Munduruku一生都生活在普拉亚杜曼格原住民保护区（Praia do Mangue Indigenous Reserve）。这片保护区位于帕拉州的伊塔图巴自治市之外，当地人称之为“掘金镇”。早在Munduruku出生前，非法淘金者（在巴西被称为“garimpeiros”）就已经开始侵占他们的领地。
“我永远无法习惯他们造成的破坏，”他说。
随着注意力转向国内新冠确诊和死亡人数激增，再加上联邦政府削弱保护亚马孙的法律，Munduruku担心森林砍伐会损害家人的健康。他记得几年前，两个弟弟曾感染了疟疾，发烧、发冷、盗汗和恶心持续了几个星期。他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。
近年来，委内瑞拉人为逃避国内的经济和政治危机，频频进出巴西和南美洲其他国家，亚马孙地区的移民也有所增加。在巴西亚马孙地区感染疟疾的旅行者，可能会在另一个国家突然发病。
“这也许会导致疟疾传播卷土重来，”Lowe说。她主要研究在环境和社会经济因素的相互作用下，疾病传播的风险。由于人类与疾病的全球连通性，找出方法消除人与环境健康之间的不平衡至关重要。
Castro认为，想要让亚马孙地区重获平衡，必须彻底转变。她说，亚马孙的发展模式一直围绕着自然资源开发，从20世纪初的橡胶热，到持续至今的淘金热。想要建立利用和保护森林自然资源的模型，首先应该寻求亚马孙原住民和传统群体的帮助。
“他们知道如何以可持续的方式利用森林，大量数据表明，我们可以在不增加森林砍伐的前提下，从亚马孙获利，让这片土地变得多产，”她说：“而出现当前的情况，是因为我们的模式彻底失败了。”
